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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像个爱情故事——评熊芳芳的《远行希腊》一课
来源:陕西教育报刊社 作者:王开东 2014年05月08日 15:03

美国总统的竞选顾问拉尔夫·里德说过:“政治在很大程度上就像个爱情故事,它的诱惑力在于神秘。没有神秘,就不会有魅力。”某种程度上,课堂也像爱情故事。一成不变的课堂,哪怕是精美绝伦的一成不变,也会让人呵欠连天,味同嚼蜡。熊芳芳显然熟稔这样的道理。近几年她的课堂一直在变,尤让人惊叹的是,她的每次变化都是因为需要而变,出神入化而又百般妥帖。她的课堂,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块巧克力是什么味道;但又总让人无限期待。每每听她的课,我总在想,她怎么能这样上?转而又想,她为什么不能这样上?课堂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熊芳芳就有这样的妙手。在我看来,熊芳芳身上具有一种非理性的东西,她好像是凭直觉而不是凭逻辑在教书,而这,正是她课堂魅力的一部分。

《远行希腊》就是这样的一次课堂叛逆,她直接串讲,直接灌输,而且自得其乐,学生也是甘之如饴。

始终微笑着的熊芳芳老师,骨子里其实是叛逆的。当她读到了最美丽的叛逆女人邓肯的时候,如果她四平八稳地上完这节课,她就不是熊芳芳了。邓肯是一个异类,她对舞蹈的革命是反叛性的,熊芳芳也是一个异类,她对课堂的反叛也是颠覆性的。这一次,她必须要叛逆,酣畅淋漓地灌输一次,因为这是她欣赏的人,她所爱的人,也是她所爱的自己。她自信能够把一个原汁原味的邓肯传达出来,把自己生命和灵魂里的东西传答出来。她内心里,一定坚定,这也是一次洗礼,一次重生,她有信心,能够激发学生生命里同质的美感和赞叹,使得他们喜欢上邓肯,进而理解这一个特立独行的艺术家和情人,并深入到她艺术生命里去。

邓肯的魅力,无需赘言,对邓肯自传任何的添油加醋,都是蹩脚和拙劣的。这是熊芳芳老师选择直接灌输的又一个理由。

很多的时候,我们被所谓新课程的理念绑架了,我们陷入了一种主体性神话,小狗在叫,大狗却不敢叫。面对自己喜爱的文本,就算有独到的见解,也不敢剖析,不敢批判,更不敢灌输,老师削足适履,逐渐成了课堂上可有可无的角色,甚至沦为插科打诨的小丑。久而久之,学生们夸夸其谈,眼高手低,却又浅薄可笑,我们还只能一味地赏识。语文课和语文老师的尊严都快被我们消耗殆尽了。

熊芳芳则不然,她用自己的课堂,给语文老师赢得了尊严。唯有拴住学生的目光,培养学生对语文真正的爱,才可能获得语文老师完整的尊严。这是熊芳芳语文教学之路给我们直观的启示。

我们不妨来看邓肯。

这个超级梦想家,这个无与伦比的情人,她认为女人是大地之母,万物之精华,她赤着脚,身披薄如蝉翼的舞衣,抒发着女人身体的精妙,对着太阳和上帝,把造物主对女人的首肯、赞美和感激表达得淋漓尽致。她以独创一格的舞蹈,找到了人体与音乐的最佳结合形式,并集中表现了女性主义者立场,成为现代舞蹈之母。

直到今天,许多人对邓肯还存在着误解。一些人只看到邓肯惊世骇俗的爱情,一部分人只看到邓肯意志和精神的力量;只有很少人才看到邓肯人格的另一面,她反叛传统舞蹈,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着自己的美学价值与哲学观念。在她看来:美不仅在外表,也是人与自己、与社会中的他人及宇宙的和谐状态,因而舞蹈是社会、政治,也是宗教。

这很少的一面,正是熊芳芳老师所着力强调的。邓肯为何远行去希腊,其原因不也就在这里。

雨果说:“西方文明有两大元典——荷马史诗和圣经,两种相辅相成的文化传统从中生成:一是肯定人类健全欲望的古希腊人本主义传统,二是关注人类精神道德价值的希伯来神本主义传统。”

邓肯之所以反对芭蕾舞,就是因为芭蕾舞的作假和束缚,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邓肯背后的美学价值和哲学思想都源自希腊,而芭蕾舞是与希腊精神背道而驰的。

邓肯去希腊,既是朝拜,也是寻根,更是皈依。

希腊首先是自然主义的,自然主义最大的对立面就是人为主义的。这就是熊芳芳老师所强调的自由精神。

邓肯的艺术极其强调自然、自由,最自由的身体里蕴藏着最高的智慧。邓肯甚至说:“我得感谢上苍,因为我们小的时候母亲很穷,既养不起仆人,又请不起家教。正因为如此,我才得以自然健康地成长。”

希腊还表现出一种真性情和真血性。这一点也是邓肯所激赏不已的。

邓肯异想天开的爱情观和婚姻观可见一斑,她放纵自己的情欲,在男人世界中恣意游戏,但同时也被这种放纵所累。邓肯曾经表述过,“人生最伟大的东西是爱情”,她的舞蹈也是爱情。她是一个为爱所生的人,当然,也是为舞蹈所生的人。

希腊文化还强调一种高峰体验。喜欢把什么事情放在高峰和刀锋上体验,就是放在生与死的境界上去加以体验。

邓肯的艺术生命追求的就是一种极致的高峰体验,舞蹈如此,爱情亦然。在她的词典里,从来就没有什么苟且和折中,要不热烈地爱死它,要不愤怒地烧毁它。连最后她自己的死,都那么悲壮,也那么罗曼蒂克。

古希腊还具有一种形而上的动力观,注重把事物上升到某种主义。古希腊是很多主义的发明者,英雄不叫英雄,而叫英雄主义;浪漫不叫浪漫,而叫做浪漫主义。

没有一片树叶是相同的,也没有一朵浪花是一致的。这是海洋文化的一大特点,充满着包容和浪漫气息。这也代表了邓肯的信仰和追求。在邓肯看来,“大自然,尤其是大海起伏跌宕的浪漫节奏,象征着宇宙间万事万物在地心引力作用下的运动规律、基本形态和自由精神,而古希腊民间舞和瓶画上的舞蹈形象最能代表这种本质性的运动规律、基本形态和自由精神,因此,她以这两种带有逻辑关系的东西作为自己的动作来源,一种是大自然本身,另一种是最接近大自然的古希腊艺术。”

在君士坦丁堡,一位亚美尼亚老女巫对邓肯这样预测:“你是太阳神的女儿,你被派遣到这个世界上来,为人类播撒快乐。你所带来的快乐,将来会成为一种信仰……”

她的舞动,不是身体的,至少是身体主义的。而这,就是邓肯的信仰。

熊芳芳用重生、重建和重活来概括邓肯远行希腊的结果。重生是艺术的重生,重建是生活的重建,重活是生命的重活。这是邓肯希腊情结的集中体现。熊芳芳的创造性在于,她用心理同构和美学共识来解读邓肯希腊情节的原因,这的确是不刊之论。

邓肯寻梦而来,梦碎而去。正如课前演讲所说的那个成语——浮生如梦。既然是梦,就必然有梦醒时分。邓肯在《未来之舞》中说:“复兴理想的古希腊世界,我不是指抄袭、模仿;而是被它的气息养活着,从神灵感应中创造个人的特色,牵引着它的美走向未来。”从这个角度来说,邓肯似乎并没有梦碎或者梦碎,她远行希腊的目的还是达成了。当然重活只能是泡影,正如她自己所说:“我根本就是现代人,和别人没什么两样,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我们所追求的古希腊人的感觉,永远也不可能真正体会到。”这是梦醒之人最清醒的认识。

前面说的是邓肯,后面再说自传,第四部分,熊芳芳老师开始引导学生读《邓肯自传》。在区别“自传”还是“他传”谁更精彩上,熊老师的点拨极为精辟,好的传记在于“你的生命经了火,炼出了真金,也赔上了灰烬。”

文本的内容是邓肯到希腊的朝拜,是邓肯的重建和重活,我觉得这堂课对于芳芳也是重建,也是重活。尤其是看到邓肯教孩子舞蹈的那一段感悟:“她不愿使自己的舞蹈系统化,成为一种固定模式代代不变地相传。她教的不是技巧,不是模式和方法,而是为她们打开一条精神的通道,它通向灵魂自由的艺术创造。”这既是在说邓肯自己,更是在说熊芳芳自己。

作为课堂的阅读目标,这节课熊芳芳老师的指向就是让学生喜欢上邓肯,进而阅读《邓肯自传》,我觉得这个目标很切实,学生课后一定会兴致勃勃地去阅读,这就是目标的最好达成。

语文课有时候不能够承受之轻,有时候也不能承受之重。

我曾经不止一次说过:语文老师不读书,是主动堕落,罪加一等;语文老师没有让孩子爱上读书,是客观犯罪,贻害无穷。

能够用一堂课,让学生喜欢上一个人,阅读一本书,并且意识到一种独立精神和自由意志之可贵,善莫大焉。

向芳芳老师致敬。

(注:熊芳芳,《语文教学通讯》《中学语文教学参考》《语文世界》等杂志封面人物、《教师月刊》“新锐人物”。全国课堂教学大赛一等奖获得者。有专著《生命语文》《语文:生命的,文学的,美学的》《语文不过如此》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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